一叶舟轻,双桨鸿惊。水天清、影湛波平。鱼翻藻鉴,鹭点烟汀。过沙溪急,霜溪冷,月溪明。
乘一叶小舟,荡着双桨,像惊飞的鸿雁一样,飞快地掠过水面。天空碧蓝,水色清明,山色天光,尽入江水,波平如镜。水中游鱼,清晰可数,不时跃出明镜般的水面;水边沙洲,白鹭点点,悠闲自得。白天之溪,清澈而见沙底;清晓之溪,清冷而有霜意;月下之溪,是明亮的水晶世界。
重重似画,曲曲如屏。算当年、虚老严陵。君臣一梦,今古空名。但远山长,云山乱,晓山青。
两岸连山,往纵深看则重重叠叠,如画景;从横列看则曲曲折折,如屏风。笑严光当年白白地在此终老,不曾真正领略到山水佳处。皇帝和隐士,而今也已如梦一般消失,只留下空名而已。只有远山连绵,重峦叠嶂;山间白云,缭绕变幻;晓山晨曦,青翠欲滴。
参考资料:
1、 唐圭璋 等 .唐宋词鉴赏辞典(唐·五代·北宋) .上海 :上海辞书出版社 ,1988 :710-711 .2、 陆林编注 .宋词 .北京 :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,1992 :73-74 .3、 李静 等 .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 .北京 :华文出版社 ,2009 :255-256 .一叶舟轻,双桨(jiǎng)鸿惊。水天清、影湛(zhàn)波平。鱼翻藻(zǎo)鉴(jiàn),鹭(lù)点烟汀(tīng)。过沙溪急,霜溪冷,月溪明。
一叶:舟轻小如叶,故称“一叶”。湛:清澈。藻鉴:亦称藻镜,指背面刻有鱼、藻之类纹饰的铜镜,这里比喻像镜子一样平的水面。藻,生活在水中的一种隐花植物。鉴,镜子。鹭:一种水鸟。汀:水中或水边的平地,小洲。
重重似画,曲曲如屏。算当年、虚老严陵。君臣一梦,今古空名。但远山长,云山乱,晓山青。
屏:屏风,室内用具,用以挡风或障蔽。严陵:即严光,字子陵,东汉人,曾与刘秀同学,并帮助刘秀打天下。刘秀称帝后,他改名隐居。刘秀三次派人才把他召到京师。授谏议大夫,他不肯接受,归隐富春江,终日钓鱼。君臣:君指刘秀,臣指严光。空名:世人多认为严光钓鱼是假,“钓名”是真。这里指刘秀称帝和严光垂钓都不过是梦一般的空名而已。
参考资料:
1、 唐圭璋 等 .唐宋词鉴赏辞典(唐·五代·北宋) .上海 :上海辞书出版社 ,1988 :710-711 .2、 陆林编注 .宋词 .北京 :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,1992 :73-74 .3、 李静 等 .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 .北京 :华文出版社 ,2009 :255-256 .此词在对大自然美景的赞叹中,寄寓了因缘自适、看透名利、归真返朴的人生态度,发出了人生如梦的浩叹。
上阕头六句描写清澈宁静的江水之美:一叶小舟,荡着双桨,像惊飞的鸿雁一样,飞快地掠过水面。天空碧蓝,水色清明,山色天光,尽入江水,波平如镜。水中游鱼,清晰可数,不时跃出明镜般的水面;水边沙洲,白鹭点点,悠闲自得。词人用简练的笔墨,动静结合、点面兼顾地描绘出生机盎然的江面风光,体现出作者热爱自然、热爱生活的情趣。
接下来“过沙溪急,霜溪冷,月溪明”三句,节奏轻快。沙溪,是白天之溪,清澈而见沙底;霜溪,是清晓之溪,清冷而有霜意;月溪,乃是月下之溪,是明亮的水晶世界。词人用蒙太奇手法,剪接了三个不同时辰的舟行之景。既写出了船之行程,也创造出清寒凄美的意境,由此引出一股人生的况味,为下片抒写人生感慨作了铺垫。
词的下阕,作者首先由写江水之清明转写夹岸的奇山异景——“重重似画,曲曲如屏”:两岸连山,往纵深看则重重叠叠,如画景;从横列看则曲曲折折,如屏风。词写水则特详,写山则至简,章法变化,体现了在江上舟中观察景物近则精细远则粗略的特点。
“算当年,虚老严陵。”东汉初年的严子陵,辅佐刘秀打天下以后,隐居不仕,垂钓富春江上。昔人多说严光垂钓实是“钓名”,东坡在此,也笑严光当年白白在此终老,不曾真正领略到山水佳处。“君臣一梦,今古空名”,表达出浮生若梦的感慨:皇帝和隐士,而今也已如梦一般消失,只留下空名而已。那么真正能永恒留传的实体是什么呢?“但远山长,云山乱,晓山青。”只有远山连绵,重峦叠嶂;山间白云,缭绕变形;晓山晨曦,青翠欲滴。意思是说,只有大自然才是永恒的,只有大自然之美才是永恒的。这是苏轼的一贯思想,正如他在《前赤壁赋》中所感叹的:“惟江上之清风,与山间之明月,耳得之而为声,目遇之而成色,取之无禁,用之无竭……”
下半阕以山起,以山结,中间插入议论感慨,而以“虚老”粘上文,“但”字转下意,衔接自然。结尾用一“但”字领“远山长,云山乱,晓山青”三个跳跃的短句,又与上半阕“沙溪急,霜溪冷,月溪明”遥相呼应。前面写水,后面写山,异曲同工,以景结情。人生的感慨,历史的沉思,都融化在一片流动闪烁、如诗如画的水光山色之中,隽永含蓄,韵味无穷。
从这首词可以看出,苏轼因与朝廷掌权者意见不合,而贬谪杭州任通判期间,尽管仕途不顺,却仍然生活得轻松闲适。他好佛老而不溺于佛老,看透生活而不厌倦生活,善于将沉重的荣辱得失化为过眼云烟,在大自然的美景中找回内心的宁静与安慰。词中那生意盎然、活泼清灵的景色中,融注着词人深沉的人生感慨和哲理思考。
苏东坡经常发出“人生如梦”的感慨,有的评论家便批评苏东坡消极、悲观,但人们仍然爱苏词。人们从苏词中得到的,不是灰色的颓唐,而是绿色的欢欣,是诗情画意的美感享受。
参考资料:
1、 唐圭璋 等 .唐宋词鉴赏辞典(唐·五代·北宋) .上海 :上海辞书出版社 ,1988 :710-711 .2、 李静 等 .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 .北京 :华文出版社 ,2009 :255-256 .花前月下暂相逢。苦恨阻从容。何况酒醒梦断,花谢月朦胧。
晚上恋人相会在花前月下,可很快就结束了,痛恨那些阻止我们的理由。酒醒之后,美梦断了,花儿谢了,月亮也有些黯然失色。
花不尽,月无穷。两心同。此时愿作,杨柳千丝,绊惹春风。
花开不败,月亮也会升起,我们的心思也会永远一样。这个时候,多希望我是杨柳的枝叶,这样就可以一直和春风相伴随了。
花前月下暂相逢。苦恨阻从容。何况酒醒梦断,花谢月朦(méng)胧(lóng)。
苦恨:甚恨,深恨。何况:用反问的语气表达更进一层的意思。
花不尽,月无穷。两心同。此时愿作,杨柳千丝,绊(bàn)惹(rě)春风。
绊惹:牵缠。
词表现了不甘屈服于邪恶势力的美好爱情,表现出不幸命运中心灵的高贵、圣洁,表现出苦难人生中一对情侣的至爱情深,堪称爱情词中的千古绝唱。
全词从上片的悲怆沉痛转向下片的美好期待。心灵升华,笔力不凡,波澜起伏,感人至深。词中用“花”、“月”的形象贯穿而成,既写了“花前月下”的相恋,也写了“花谢月朦胧”的爱情受阻,还写了“花”不尽,月无穷的美好祝愿。随着花月意象所呈示的象征意义的流转,词人情感精神所经历的曲折变化也凸现出来。
起首一句缅怀昔日两人相恋的幸福情境。花前月下相逢,原是良辰美景中的赏心乐事;但句中插入一“暂”字,便暗透出一丝悲意。次句进一步点出恋人隔绝、欢会难再的现实。“苦恨”二字叠下,足见词人痛苦之深重。接下来“何况酒醒梦断,花谢月朦胧”用比兴的手法,喻说爱情受阻的现实。“酒醒”,有“愁醒”之意。“梦断”,喻往事已成空,而“花谢月朦胧”,则见证昔日美好爱情的春花已经衰谢,明月已经黯淡,竟成为情缘中断的象征。“何况”二字,强调好事难成,不仅写恋人隔绝,而词情因之倍加悲怆沉痛。
过片以千钧之力,从悲怆沉痛中陡然振起,将词情升华到一个美好的境界。“花不尽,月无穷”两句是对偶,用比兴:花不尽,是期愿青春长;月无穷,是期愿永远团圆。紧接着,迸出“两心同”,则是坚信情人与自己一样对爱情忠贞不渝。由此可见恋人之间的离别,决非出于心甘情愿,实有难以明言的隐痛,则爱情实为横遭外来势力之摧残可知。衰谢了的春花再度烂漫,而且永远盛开;黯淡了的月亮再度光明,而且永远团圆。这是美丽的幻境,也是美好的期愿,这些要升现词人破碎痛苦的心中,需要的正是“两心同”这种极大的力量。如果没有对情人无比的爱和最大的信任,是决不可能产生这种精神力量的。作者《千秋岁》词云“天不老,情难绝。心似双丝网,中有千千结”,可以注解“两心同”的深刻意蕴。“此时愿作,杨柳千丝,绊惹春风。”词人把甘为挽回春天即挽回爱情而献身的意愿,寄托结笔这优美的比兴之中。
综上,此词通过叙写一段横遭挫折的爱情,表现了词人对于爱情的忠贞不渝,同时也表现出一种美好期望不断升华的向上精神。宋晁补之评张先曰:“子野韵高”,乃深透之语。
参考资料:
1、 唐圭璋等著 .《唐宋词鉴赏辞典》(唐·五代·北宋卷) .上海 :上海辞书出版社 ,1988年版(2010年5月重印) :第388页 .香叆雕盘,寒生冰箸,画堂别是风光。主人情重,开宴出红妆。腻玉圆搓素颈,藕丝嫩、新织仙裳。双歌罢,虚檐转月,余韵尚悠扬。
香烟缭绕升出于雕镂的彩盘,寒气从冰柱中生发出来,画堂里别有一般风光。主人情意重,设宴席还请出美女。歌女的颈项洁白圆润,似用软玉搓捏而成,藕丝般的裙子如仙女的新织的衣裳。几首歌唱完,月亮已转过凌空的房檐,余音还悠扬不绝。
人间,何处有,司空见惯,应谓寻常。坐中有狂客,恼乱愁肠。报道金钗坠也,十指露、春笋纤长。亲曾见,全胜宋玉,想像赋高唐。
这歌声,人间哪里去找,那些司空见惯的女伶,实在也太寻常了。在座的狂放的客人,心绪缭乱。歌女说金钗落了地,正要捡,十指露出来,如春笋般细长。我亲自看见了,比《高唐赋》里还要美的人。
参考资料:
1、 孙凡礼 刘尚荣.苏轼诗词选:中华书局,2005:263-2642、 王水照 朱刚.苏轼诗词文选评: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3:147-148香叆(ài)雕盘,寒生冰箸(zhù),画堂别是风光。主人情重,开宴出红妆。腻(nì)玉圆搓(cuō)素颈,藕(ǒu)丝嫩、新织仙裳。双歌罢,虚檐(yán)转月,余韵尚悠扬。
香叆雕盘:指香烟缭绕升出于雕镂的彩盘。香,指烧香冒出的香烟。瑗,香烟缭绕袅袅升腾,有如云雾霭霭。雕盘,雕镂彩釉的烟盘。寒生冰箸:寒气从冰柱中生发出来。冰箸,指屋檐上滴水冻结的冰柱。亦称冰条。箸,筷子。红妆:陪酒侍宴的歌女。藕丝:彩色名。虚檐转月:月光悄悄地从静寂的屋檐转照下来。指时间已久。
人间,何处有,司空见惯,应谓寻常。坐中有狂客,恼乱愁肠。报道金钗坠也,十指露、春笋纤长。亲曾见,全胜宋玉,想像赋高唐。
司空见惯:谓事之常见者。狂客:此指作者自己。言被歌女美貌艺伎着迷得发狂的人。春笋:形容歌女的十指尖尖,像春笋初发般媚入。宋玉:战国时楚国的辞赋家,或称屈原之弟子,曾事顷襄王。作《高唐赋》,描写了一个妙丽的巫山神女。
参考资料:
1、 孙凡礼 刘尚荣.苏轼诗词选:中华书局,2005:263-2642、 王水照 朱刚.苏轼诗词文选评: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3:147-148词的上片,一开头先展现出堂宇的一片清凉明丽的夏日景象:雕盘中升腾缭绕着的霭霭烟香,堂上陈置着冬日储存的天然冰块,满屋清香扑鼻,又时感浑身清凉。爽凉舒适的环境,为下文妙丽“红妆”的出场,做好了铺垫;同时也为“主人情重”的盛意,进行了渲染。下面“腻玉圆搓素颈,藕丝嫩,新织仙裳。”淋漓尽致地描绘了歌女“啭春莺”的外貌美。而“歌声罢”三句,则极写歌声的馀音回荡,显出灵动悄恍之美。你看,当歌声停歇之后,人们才如梦初醒般看到月光已从静寂的屋檐下爬了进来,因为歌声太迷人了,听得也太专注了,所以忘记了时间的飞逝。不仅如此,那悠扬美妙的歌声馀音,似乎还在人们耳边飘荡回旋不止呢!这是暗用了《列子·汤问》“曹娥善歌”的故事寓意:“昔曹娥东之齐,匮粮,过雍门,鬻歌假食。既去,而馀音绕梁,三日不绝,左右以其人弗去。”词借此典故,夸张地表现了啭春莺的歌声极强的感染力,有如曹娥的“馀音绕梁”,给人以无限想象的馀地,说明歌女不仅外貌美而其歌声更美。
下片转向了作者对绝代佳人的惊讶和赞叹。“人间,何处有?”像啭春莺这样美貌而绝伦的歌手,人间无处去找那些司空见惯的女伶,实在是寻常。“坐中狂客,恼乱愁肠”,作者不禁为之心绪缭乱,“狂”态百出,不知如何是好了。蓦然间,“报道金钗坠也。”歌女一声尖叫,作者的视线也立即随着她的手伸向地面去捡拾金钗——一只纤长细嫩的手臂煞时从舞袖中袒露出来:十指尖尖,如春笋初发,愈加可爱无比。这个突发的小插曲,却骤然增添了歌女的另一层美丽,启示人们对她整体部位美的想象和思索,意味无穷。于是,词情便顺利地转向了虚处的渲染和烘托:“亲曾见,全胜宋玉,想象赋《高唐》。”意谓:宋玉在其《高唐赋》中塑造的巫峡妙丽神女,是出自他的艺术想象,现实中并不存在;而我自己这番亲眼所见,却无与伦比,她的美,远远超过了宋玉笔下的神女。这段话,是作者的自言自语,一如痴人痴话,任其倾慕思恋之情,全从心底款款流出。在感慨万千中,将无穷思绪引向无边无际的时空之中。美人不多见,也难能再相遇,作者此时似乎还交织着一种怅然若失的人生感受,遗憾不已。
这是苏轼一首显著的婉约词,写得灵动逼真,意趣盎然。这首词虽然也受到柳永词的影响——如“腻玉圆搓素颈”,全用柳永《昼夜乐》。然而从词的整体艺术格调来说,它感情纯真丽自然,与柳永词的华丽浓艳不同,而有所超越。
参考资料:
1、 孙凡礼 刘尚荣.苏轼诗词选:中华书局,2005:263-2642、 王水照 朱刚.苏轼诗词文选评: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3:147-148秋暮。乱洒衰荷,颗颗真珠雨。雨过月华生,冷彻鸳鸯浦。
秋天的一个傍晚,大雨瓢泼.乱打着池塘衰败的荷花,颗颗雨珠如珍珠般晶莹。雨过风停,明月升空.鸳鸯浦空寂冷彻。
池上凭阑愁无侣。奈此个、单栖情绪。却傍金笼共鹦鹉。念粉郎言语。
她独自凭栏凝望,忧愁无侣而独宿。孤眠冷清煎熬着她的心。她站在鸟笼旁逗弄鹦鹉,向它诉说着对郎君的无限思念。
参考资料:
1、 王丽珍译.婉约词:青海人民出版社,2004年:672、 款款编著.词三百:学苑出版社,1995:30秋暮。乱洒衰荷,颗颗真珠雨。雨过月华生,冷彻鸳(yuān)鸯(yāng)浦(pǔ)。
暮:傍晚 将近衰:衰落,衰败。衰荷:将败的荷花。真珠雨:像珍珠样的雨珠。月华:月光,月光照射到云层上,呈现在月亮周围的彩色光环。生:产生、出现。彻:程度极深,透的意思。鸳鸯浦:地名,水池边。这里是虚写。浦:水边或河流入海的地方。如浦口等。此指水塘。鸳鸯浦:鸳鸯栖息的水滨。比喻美色荟萃之所。
池上凭阑愁无侣。奈此个、单栖(qī)情绪。却傍(bàng)金笼共鹦鹉。念粉郎言语。
凭阑:靠着栏杆,“阑”通“栏”。奈:奈何,怎么办。单栖:孤寂的停留。独宿。情绪:情感。却:表示转折。傍:靠近。共:在一起。念:道白,说。粉郎:何晏,三国魏玄学家。字平叔。南阳宛县(今河南南阳)人。在这里指所思之人。
参考资料:
1、 王丽珍译.婉约词:青海人民出版社,2004年:672、 款款编著.词三百:学苑出版社,1995:30这首《甘草子》是一篇绝妙的闺情词,属小令词。
上片写女主人公池上凭阑的孤寂情景。秋天本易触动寂寥之情,何况“秋暮”。“乱洒衰荷,颗颗真珠雨”,比喻贴切,句中“乱”字亦下得极好,它既写出雨洒衰荷历乱惊心的声响,又画出跳珠乱溅的景色,间接地,还显示了凭阑凝伫、寂寞无聊的女主人公的形象。紧接着,以顶针格写出“雨过月华生,冷彻鸳鸯浦”两句。词连而境移,可见女主人公池上阑边移时未去,从雨打衰荷直到雨霁月升。雨来时池上已无鸳鸯,“冷彻鸳鸯浦”即有冷漠空寂感,不仅是雨后天气转冷而已,这对女主人公之所以愁闷是一有力的暗示。
过片“池上凭阑愁无侣”一句收束上意,点明愁因。“奈此个、单栖情绪”则推进一层,写孤眠之苦,场景也由池上转入屋内。此词妙结尾二句别开生面,写出新意:“却傍金笼共鹦鹉,念粉郎言语。”荷塘月下,轩窗之内,一个不眠的女子独自调弄鹦鹉,自是一幅绝妙仕女图。而画图难足的,是那女子教鹦鹉念的“言语”,不直写女主人公念念不忘“粉郎”及其“言语”,而通过鹦鹉学“念”来表现,实为婉曲含蓄。鸟语之后,反添一种凄凉,因鸟语之戏不过是自我安慰,又岂能真正遗志空虚。
《金粟词话》云:“柳耆卿‘却傍金笼教鹦鹉,念粉郎言语’,《花间》之丽句也。”是说柳永此词的尾句,类花间派,语辞艳丽,各是异彩,如“真珠”、“月华”、“鸳鸯”、“金笼”、“鹦鹉”等皆具辞彩。然不同的是环境的华美不能掩盖人物心境的空虚,这样写恰有反衬的妙用。
石与人俱贬,人亡石尚存。
你自定州贬官到岭南,雪浪石因此与世不闻;而今你竟谢世而去,石却在故地留存。
却怜坚重质,不减浪花痕。
可爱可敬的墨石,质地是如此的坚硬凝重,不减当年洁白的浪花状脉痕。
满酌中山酒,重添丈八盆。
我要像你当年酌酒赏石那样,把中山酒向杯中满斟;还要像你当年用大盆盛石那样,重新修治雪浪斋并添置丈八盆。
公兮不归北,万里一招魂。
你终于不愿归北与亲人团聚,客死江南也是出于避祸之心;我今只能在万里外的定州城,写此哀辞为亡友洒泪招魂。
参考资料:
1、 衣殿臣编著.历代友情诗 下:大众文艺出版社,2009.03:第434-436页2、 陶文鹏主编.宋诗精华: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,1996.01:第249页石与人俱贬,人亡石尚存。
苏子瞻:即苏轼(1037—1101年),北宋文学家、书法家、画家。石:指苏轼所收藏的一块墨石。人亡:指苏轼亡故。
却怜坚重质,不减浪花痕(hén)。
坚重质:指石质坚硬凝重。浪花痕:指墨石上的白色纹脉,如雪浪花留下的痕迹。
满酌(zhuó)中山酒,重添丈八盆。
中山酒:中山所产的酒。中山:定州的别称,在今河北省定县。丈八盆:苏轼盛石的盆。
公兮不归北,万里一招魂。
不归北:未能北归,苏轼当时在常州(今江苏省常州市),并卒于此地。
参考资料:
1、 衣殿臣编著.历代友情诗 下:大众文艺出版社,2009.03:第434-436页2、 陶文鹏主编.宋诗精华: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,1996.01:第249页首联“石与人俱贬,人亡石尚存”从人石俱贬写到石存人亡,一开头就具有强烈的感伤色彩。诗人从“石”入手,自然浑成。石存人亡的衬托,突现了苏轼的不幸。当年,苏轼被贬南方,这块心爱的玩石,随其同往,可谓同病相怜;而如今人去石存,大有人不如石之慨。而赞美“石”质的“坚”与“重”,则暗含诗人对苏轼为人立世之本的钦佩。苏轼一生,在政治上从不因一己之利而朝三暮四,始终坚持独立的品行。石随人贬,一个“俱”字,道尽了当时的世态炎凉。更伤感的是,苏轼所欣赏的雪浪石虽“不闻”而“尚存”,雪浪斋还可重新“葺治”,而石和斋的主人苏轼却再也见不到了,充满了物是人非之感。
中间两联承“石尚存”生发。“坚重质”既是写雪浪石,又是苏轼的象征。苏轼一生爱石,在于石具有“震霆凛霜我不迁”的“节概”,也就是诗人所说的“坚重质”,而苏轼一生在险恶的政治风浪中正具有这种坚重不迁的高贵品质。颈联隐括苏轼《雪浪石》诗和《雪浪斋铭》入诗,写珍惜和复原友人遗物。“满酌中山酒”,是说诗人也要像当年苏轼那样“老翁儿戏作飞雨,把酒坐看珠跳盆”。“重添丈八盆”,是说要重做“玉井芙蓉丈八盆”以盛装雪浪石。珍重友人遗物正表现了思念友人的深厚之情。
尾联承“人亡”。“不归北”,语意双关,既指苏轼卒于常州,又指苏轼鉴于政治原因,决意“不归北”。苏轼本来“已决计从弟之言,同居颍昌”,但行至真州,“颇闻北方事,有决不可往颍昌近地居者,今已决计居常州。”所谓“北方事”是指宋徽宗上台仅一年多,就由调停新旧两党转为再次打击元祐党人。苏轼为“省力避害”,决意留在离京城较远的南方。不料突然卒于常州,失去了同弟弟和老友重见的机会,诗人也只能在遥远的定州为友人招魂而已。
这首诗在写法上别开生面,它睹石思旧,借物写人,以“贬”字领起全篇,以“亡”字,贯穿始终,层层递进,环环入扣,诗中无一“哀”字,而哀情则从隙缝中透露出来。
参考资料:
1、 衣殿臣编著.历代友情诗 下:大众文艺出版社,2009.03:第434-436页2、 缪钺,霍松林,周振甫,吴调公,曾枣庄,葛晓音,陈伯海,赵昌平,莫砺锋,刘永翔等撰写.宋诗鉴赏辞典 新1版:上海辞书出版社,2015.07:第326-327页